在达沃斯激辩全球科技治理架构——朱民2019冬季达沃斯手札之三

本届达沃斯年会以“全球化4.0：打造第四次工业革命时代的全球架构”为主题，聚焦高速科技发展时代的全球治理。会场内到处布置着最新的科技产品和展示，小型的科技讨论通常挤得水泄不通。在浓浓的科技气氛中穿行，我深切体会到世界今天面临最大的挑战和机遇是科学技术的爆发性突破。科技革命正在更新和创新几乎所有的产品和服务，改变军事和国防，改变物质和财富的生产和分配，改变社会的组织架构、社会形态、文化和价值观，最后，科技革命会改变人类本身。这次科技变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规模是如此之宏大，系统是如此之复杂，远远超过之前的任何一次工业革命。

科技发展也带来风险，合规和监管、个人隐私、数字安全和网络攻击，等等。世界经济论坛全球风险与地缘政治议程负责人Aengus Collins表示，根据2019年风险预期问卷调查，技术风险持续成为近三年的关注点。

1、科技正在“大爆炸”式发展

华为集团轮值CEO胡厚崑在“数字经济的战略展望”研讨会上指出，2019年是技术大年，许多技术将达到引爆点，5G有着最大的市场。他介绍了华为在5G技术方面取得的成就，表示技术进步带来的价值将更多从商业价值向社会价值转移，提升人民生活质量。数字经济的核心并不仅是追求经济增长，而且要保证增长有包容性，可持续。根据GSMA预测，到2025年5G将应用到110个国家。华为已经在10多个国家安装了5G网络，今年新增20个国家，6月5G智能手机上市。

印度Wipro公司CEO Abidali Neemuchwala和诺基亚总裁及CEO Rajeev Suri同时强调了本地化和全球化的相互作用和关系。5G的本质是计算去中心化，数据去中心化，但去中心化的服务需要设备等近距离的服务，这也是本地化的一方面。Rajeev Suri估计美国在2028年～2033年会有非常快的生产率增长。当5G 渗透到四个经济部门：数字医疗网、数字交通网、数字能源网、数字制造网，就会到达技术的引爆点。

在“管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数据”研讨会上，携程网CEO孙洁、京东数字科技CEO陈生强和美国NetHope公司CEO Lauren Woodman认为，利用大数据运算等技术可提升客户体验，提供个性化服务，降低服务交易成本，防范金融系统性风险，增强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实现技术赋能、社会公平和普惠服务。同时企业应注重IT部门和法律部门的联动与合作，通过建立多层防火墙的方式降低数据泄露的风险。

2、“数字全球化”的经济和社会挑战

与会者们热烈讨论了全球化面临的数字鸿沟和如何积极应对这一挑战。数字流量现在对GDP增长的影响大于商品贸易，使得公司更容易以更少的资本密集型商业模式实现全球化，同时这也开辟了新的数字鸿沟。

Dell总裁Michael Dell和MIT教授Erik Brynjolfsson持积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技术瓶颈将不会成为数字革命的主要限制，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是人们如何合理利用和使用好技术工具将蛋糕做大，从而使得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获益者。 Erik提到，数字发展的确加剧了收入不平等现象，但机器的应用也产生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合作机遇。Salesforce CEO Keith Block指出，技术不应该取代人，对技术的吸收和利用将是连续的过程。

围绕数字全球化对就业的挑战，国际工会联合会（ITUC）秘书长Sharan Burrow指出新技术往往会带来混乱时期，这个转型期正是我们面临的挑战，从历史来看，技能提升和再培训会使经济度过转型期。失业工人将会存在，这是很正常的，更重要的是正确的社会契约。Verizon Communications首席执行官Hans Vestberg认为企业需要加强与公共部门在工人技能培训方面的合作。大家认为新技术的发展将成为大势所趋，政府与时俱进的管理以及提供再就业培训尤为重要。

法国劳工部长Muriel Pénicaud认为，面对未来环境的变化我们必须做出一些改变。人们往往认为自己是全球化和科技发展的受害者，因为改变不是他们所主导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人们成为主导者。Adecco集团首席执行官Alain Dehaze赞同科技发展创造了很多新的工作机会。而从国家、企业和个人层面来说，技能提升和再培训是一种投资，而非成本。

3、科技发展的新风险：分裂和碎片化

新技术是机遇，也是风险和挑战，科学发现和技术创新的每一次重大突破，都促进了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也会带来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的重构，打破现有的经济、社会、国家乃至地区间的平衡，挑战旧的规则和秩序。国家内部的经济社会管理、全球经济实力都需做出相应调整。

我在本届会议感受到的最新的对科技的担忧，是世界科技发展存在分裂、碎片化和巴尔干化的风险。代表们普遍担忧世界科技发展可能分裂为中国和非中国的两个阵营，这个趋势正在展现，并可能在2019年加速。

布鲁金斯学会主席John R Allen和哥伦比亚大学高级研究员Avirile Haines提出了“科技民族主义”的问题。所谓“科技民族主义”的概念建构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概念基础上，表现为大数据分析能力、人工智能、生物技术和超级计算技术发展等等，而这些技术可能更先运用于国家之间的竞争（商业和国防安全）。因此这里涉及到全球安全问题，政府应该如何制定监管规则，如何高效地利用科技来处理危险这类问题十分具有挑战性。

我在接受CNBC的采访中提出，要避免中美从贸易摩擦走向科技摩擦。目前，硅谷的科技企业对接受中国投资出现了犹豫和谨慎，中国资本在硅谷的投资明显下降。同时美国风险投资在投中国科技企业时也出现了犹豫和谨慎，投资金额同样下降。今天，知识在全球传播，思想在全球碰撞，实验在全球合作， 应用在全球实施，科技无国界，如果资金分裂为不同的阵营，会是世界科技发展的最大障碍。

4、构建新的全球科技治理架构

建立共建、共享的全球科技发展的治理框架和合作规则已经刻不容缓。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和主席施瓦布提出了构建第四次工业革命全球框架的基本原则：共同参与、共享、共治，以利益相关方的共有为基础，可持续性，性别公平，以人为中心，道德标准。

与会代表认为，信息传播过程中应注重隐私权的保护和线上法制的建立健全，加强私营部门在数据保护领域的参与，政府应严防信息算法技术的滥用，保证伦理和法律的非歧视性。同时，由于数据传播是跨越国家和地区的，国际间应共同建立国际规则，政府加深对于技术的了解可以更好地建立规定规则。发达国家在为发展中国家提供经济支持的过程中也应注重在法制建设方面的援助，弥补后发国家信息监管的漏洞。

德国总理默克尔的演讲提到当今大数据时代和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亟需全球建立共同的数据管理准则，明确数据的使用权和所有权的归属，GDPR（通用数据保护条例）对于指引欧盟各国如何合理使用数据有着重要意义，而其他国家也需要对各自不同的现行准则和实施方案进行协商、调整并达成一致。德国希望参与全球化科技治理架构的打造，也希望能够推动世界范围内的数据规范和外交政策的一致。

日本首相安倍表示，大阪G20峰会将成为启动全球数据治理的峰会。安倍指出，未来几十年“数字化数据（Digital data）”推动经济向前发展，数据正在快速产生，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既要对知识产权、国家安全的数据进行谨慎保护，同时也要保证医疗、工业、交通数据的自由流动。安倍提出要建立DFFT（Data Free Flow with Trust）制度，第四次工业革命正在带来“社会5.0”，数字化数据而非资本，成为连接和驱动一切事物的力量。

还是王岐山副主席高屋建瓴，他在演讲中表示，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改革，而是要与时俱进构建第四次工业革命时代的全球架构。这个框架的核心理念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远见，大家共同参与和合作，共建全球共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