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曾之杰:科创板应把定价权还给市场,重罚越界者|首席对策

第一财经2019-03-24 09:57:36

作者:李策 ▪ 任绍敏    责编:孙维维举报

5G基础设施建设正如火如荼,云计算、物联网技术也日趋成熟,今年两会总理甚至把“智能+”概念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智能+”将带来怎样的投资机遇?未来技术潜力还有多大?如何改变社会?如果坚定看好中国经济,又怎样配置资产、把握机会?

针对上述问题,第一财经《首席对策》近日对话了厚望投资执行董事、元禾厚望成长基金管理合伙人、深圳鸿泰基金管理合伙人曾之杰。他曾任中信资本高级董事总经理、华登国际董事总经理。拥有长崎大学经济学学士学位、斯坦福大学管理学硕士学位和中国社科院经济学博士学位。曾先生拥有中美日多国履历,横跨实业、投资两大领域,拥有人民币、美元双币投资经验,是中国风险投资事业的拓荒人,曾投资阿里巴巴、顺丰控股、高德地图和当当网等知名企业。

曾之杰认为,“智能+”实际上是用互联网技术和新兴的AI技术对传统行业以及社会运营方式进行赋能和改造的一个过程。“智能+”可以有效提高企业和社会的运行效率,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长期来讲,人类向着提高社会的运营效率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大趋势,企业如果顺应趋势,发展的质量和效率往往会比较好。

至于热议的科创板,曾之杰表示,对科创板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把定价权还给市场,市场化地遴选交易资产、发现价值。市场化不代表不要监管,市场同样期待精细、严格的监管,只有厘清边界,重罚越界者,这个市场才能实现长久的繁荣。监管要加大对违规者的处罚力度,违约成本过低会阻碍市场健康有序发展。

以下为《首席对策》文字实录部分: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智能+”概念恰逢其时

第一财经:我们注意到近年来5G技术设施的建设如火如荼,云计算、物联网技术也日趋成熟,今年两会甚至把“智能+”概念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各种迹象表明,下一代信息高速公路的建设已经拉开序幕,人工智能已经处在实实在在的风口,创业和投资的机会,正在大量涌现。那么“智能+”的风暴究竟怎样席卷资本市场,我们如何把握相关的投资机会?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智能+”,意义何在?

曾之杰:我觉得总理当前这个时间提出“智能+”概念非常好,真的是恰逢其时。以我的理解,“智能+”实际上是用互联网技术和新兴的AI技术对传统行业以及社会运营方式进行赋能和改造的一个过程。“智能+”可以有效提高企业和社会的运行效率,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基于大的背景来讲,首先得益于相关技术的成熟,比如5G的商用落地。第二,包括区块链、物联网等技术的成熟都使“智能+”变得越来越现实。第三就是AI技术这两年的大发展,从算力、算法还有数据上都有了显著提升,我们已经积累了海量的数据,算力也有百万倍级的成长。第四就是互联网本身也在经历从消费互联网转向产业互联网的过程。这些相关条件的具备,使得“智能+”变得可能。

从历史角度来看,第一次工业革命是以蒸汽机革命为代表,第二次工业革命是以电气革命为标志,第三次工业革命则是信息技术,我们现在很有可能就是站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门口,尤其在中国经济正面临转型升级的关口,所以这件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

孙正义重金押宝独角兽

第一财经:近期,虽然智能风暴席卷全球,但软银公司和愿景基金的操盘人孙正义却清空了AI龙头英伟达的股票,你怎么看?

曾之杰:这个事件没有必要过度解读,孙正义作为一个基金管理人,以合适的价格投进去,再以合适的价格退出来,没有任何问题,是尽了投资人的职责。另外一方面,孙总一直是大家很尊重的企业家、投资家,他的基金现在应该是投资全世界独角兽押宝押得最大的一个基金,无论是ARM、波士顿动力、Wework还有Uber,都在用智能技术掀起了对各行业的改造潮流,所以不必从某一个具体案例来判断他今后的投资走势。

第一财经:在新旧动能转换的阶段,大家关注新经济,但是可能新经济还没有在投资市场上加以体现,“智能+”如何赋能?未来这个趋势怎么样?

曾之杰:其实近年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被“智能+”技术深度渗透。中国已成为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之一,这得益于我们智能的人脸识别技术、智能的天网系统,我们也很高兴地看到在智能安防领域,我国涌现出了一批世界级的企业,如海康威视、华为等。安防这个领域的市场规模非常大,已达七千亿级,可见的未来将逼近万亿元,智能技术在这一领域还会有巨大潜力。

再举一个例子,比如说物流行业,物流业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行业,中国经过这些年的努力,构建了全世界最发达的物流系统,使以前“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原属于贵族的奢靡生活“飞入寻常百姓家”。原来我们南北方人的食物构成有很大的区别,但如今得益于便捷的物流体系,蔬菜水果等食材遍历南北饭桌,南北方的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小。物流的背后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智能+”系统,就拿我们投资的京东物流来讲,京东物流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物流公司的范围,它涵盖了海量的供应链、云+、自动化技术,还在向境内外的物流领域扩展。如果去他们建设的智能仓库看看,你几乎看不到装载工人,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无人搬运车、分拣机器人、外骨骼机器人等智能设备,背后有“智能大脑”遥控着仓库的运转。所以京东物流这样的公司就是一个典型的“智能+”公司,它已经超越了传统的范围。

创新不应该搞成运动式的创新

第一财经:确实如你所说,“智能+”对传统行业影响巨大,但这些变革往往会带来很多社会问题,该怎么面对这些隐忧?

曾之杰:我觉得这需要社会各界都应当主动来关注、讨论这个问题。举例而言:因为我们今天的生活都暴露在互联网上面,互联网公司手里积累了海量的数据,这些数据的使用范围边界在哪里;经过机器学习后的资讯聚合分发平台带来的“信息茧房”效应是否助长了认知的固化;自动驾驶出现事故后,究竟谁来承担责任等。目前我们还没有看到一个完善的法律或者立法流程出现。

这些技术带来的问题是重要且不可回避的,不仅是投资人,政府部门、学术机构、新闻媒体和商业公司都应该前瞻地思考这些问题、积极推动并参与讨论,为伦理规范的形成和公共政策的制定贡献智慧。

第一财经:的确,政府通过立法给行业发展厘清边界确实很重要,这些年我们也发现政府也通过各种方式积极支持创新、营造创新创业的软环境,你的背景横跨中美日,这为你的观察提供了哪些不同的视角?

曾之杰:创新除了硬环境之外更需要软环境。拿美国来看,其实美国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适合创新的,美国的创新也是较为集中在硅谷和波士顿这两个地区。究其原因:拥有顶级的大学,产学研结合得好;气候也适宜居住;文化则是核心,硅谷的文化能够容忍失败,这为创新提供了温床。所以创新其实不应该是搞成全民、全国、运动式的创新,政府应该更加着力去建设软环境,对新技术、新业态多一些宽容。

关注企业商业模式创新和技术创新

第一财经:作为风险投资的拓荒者之一,你具有丰富的投资经验,在理解和布局“智能+”的时候,其中的投资逻辑和方法论是怎样的?

曾之杰:首先我们自己长期坚定地看好中国。至于投资逻辑,我们观察到中国经济现在慢慢在转向一个相对中速发展的阶段,此时更应该关注企业的运营效率。我们秉承“择时、择人、择事”的理念,重点关注两类公司,一种是有非常高运营效率的公司,这些企业在存量经济时代有机会替代掉固执于旧模式的慢公司,另一种是具备行业整合能力的公司。从投资的角度来讲,我们会更加关注企业的模式创新、技术创新,这就构成了我们的投资逻辑。

第一财经:能否透露一下你是否已经出手投资智能类公司了?当初基于什么来考量投资的?

曾之杰:我们这些年一直在积极地布局“智能+”这方面的投资,像京东数科、京东物流等公司,这是比较大的;也有一些比较小的项目,比如说万魔耳机,这两年的布局还是比较侧重技术的。我们最近投资了一家做模具的公司,模具看似是一个很传统的行业,但是这家公司从简单做模具开始,到最后变成一个整体解决方案的提供商,这当中就是运用大量的先进技术,成就了一个很出色的“智能+”企业。

实际上我们更加关注企业的商业模式创新和技术创新。我觉得商业模式是一个动态演进的过程,有的商业模式现在遇到一些困难,并不见得将来一定走不通,这是一个阶段性的问题。长期来讲,我觉得人类向着提高社会的运营效率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大的趋势,企业如果顺应趋势,发展的质量和效率往往会比较好。

第一财经:除了“智能+”,你还看好哪些主题的投资机会?

曾之杰:首先是硬科技,比如说像这些集成电路芯片、新材料;还有消费升级,随着整个消费水平的提升,改善我们生活质量的产品和企业还有很多机会。总的来讲,因为中国毕竟现在刚刚迈入中等收入国家,人均GDP才到了1万美元,到人均GDP 3万美元这一段还是一个长期发展看好的阶段,我们充满信心。

希望科创板能够把定价权还给市场

第一财经:可以说现在的资本市场,特别是我们观察到在1月份之后,伴随着社会融资规模进一步扩大,已经不再讨论预期的问题,而是节奏和情绪,以及春季之后是不是会有“倒春寒”的现象,现在又有科创板和注册制,作为一个专业的投资者,你怎么看现在的资本市场?

曾之杰:你刚才提起科创板,我对科创板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把定价权还给市场,对待科创板也不必像呵护孩子一样,只能涨不能跌。作为专业投资人,我们还是希望科创板能够更加市场化,市场化地遴选交易资产、发现价值。市场化不代表不要监管,我们同样期待精细、严格的监管,只有厘清边界,重罚越界者,这个市场才能实现长久的繁荣。

第一财经:结合最近热议的科创板,你认为怎么把那些不讲盈利模式、不讲资产质量的初创企业和真正科创型企业进行区分?

曾之杰: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是要相信市场自己有鉴别能力,恐怕监管不能像呵护小孩子一样,把每一份风险都排除掉,这样的话,市场也很难成长。市场尤其是资本市场的核心功能是风险定价,初创企业确实有良莠不齐之嫌,市场会通过自身的新陈代谢实现去伪存真,真正好的企业也终将会脱颖而出。

在这一过程中,不能排除有的企业会有造假的行为,但是长期来看我相信市场最终自己会有鉴别能力。监管要加大对违规者的处罚力度,违约成本过低会阻碍市场健康有序发展。

坚定看好中国经济,不妨去买一些ETF基金

第一财经:去年资本市场相对低迷,一种说法是“无股权不富”,从全球市场的角度,2019年的大类资产配置,你推荐什么?

曾之杰:我觉得股权应该是最重要的一块,股权从一级到二级皆如此。中国慢慢进入一个存量经济的时代,从全球看其实也是这样,如果你长期看好,你应该加大对股权资产的配置,因为股权永远是所有的资产类别里面,成长得最好的一个类别。如果从全球看,我觉得中国、美国这几个国家还是值得长期看好。

第一财经:中国市场跟欧美市场有很大的区别,中国的散户占百分之八十几,是以短线博弈为主的,而且机构投资者也往往做短线,这样的一个市场,让很多散户都觉得自己是韭菜,你怎么看目前的现象?

曾之杰:这需要一个过程,很多事情恐怕真的不能太急。美国从一个散户市场变成一个以机构投资者为主的市场,花了几十年,这中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觉得中国一方面要从投资者教育来抓起,另一方面还是要有一个相对强的监管。

第一财经:对于散户来讲,你是不是推荐买基金,比如说交给机构投资者来管理自己的财富?

曾之杰:其实基金也分为主动管理型基金和指数跟踪型基金,沃伦·巴菲特就这个问题一直在发表他的观点,我也很赞成:主动型管理基金往往跑不赢市场,散户如果说难以鉴别个股好坏或者基金管理人的优劣,又长期坚定看好中国经济的话,不妨去买一些ETF基金,与其去赌一只股票的涨跌,那你不如去赌我们国家整个经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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