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属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这类事件与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和社会安全事件都属于突然发生，造成或者可能造成严重社会危害，需要采取应急处置措施予以应对的突发事件。突发事件应对实行预防为主、预防与应急相结合的原则。其中，针对各种突发情形，提前拟定应急预案并加以演练，是国际通行做法。
2003年非典疫情推动了我国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机制建设。我国于2003年5月颁布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2006年2月颁布了《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提出国务院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制定全国突发事件应急预案，县级以上人民政府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制定本行政区域的突发事件应急预案。同时，要求根据形势变化和实施中发现的问题，对预案及时更新、修订和补充。
其中，各级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定期和不定期地组织开展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应急演练，是应急预案中“技术保障”的重要内容，也是常规的预防工作。这次疫情发源地湖北省政府2006年颁布实施、2010年重新修订的应急预案中明确：“省卫生厅会同省政府有关部门制订卫生应急演练计划，定期组织跨部门、跨行业的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演练。各地、各有关部门要定期或不定期组织专业性、综合性和群众性的应急技能训练，依据专项应急预案进行针对性地演练。”“通过应急演练，培训应急队伍，落实岗位责任，熟悉应急工作的指挥机制和决策、协调、处置的基本程序，检验各部门之间协调配合程度、现场处置能力和应急专业队伍的快速反应能力，评价应急准备状态”。
从湖北这次疫情应对看，前期表现总体可圈可点。去年12月8日武汉市卫健委通报了首例新冠肺炎病例；26日武汉市中西结合医院向区疾控中心上报反常病例，并自29日起向省市区疾控中心反映，31日国家卫健委专家莅临现场采样检测；当地卫生部门31日对华南海鲜市场进行了大消毒并于次日关闭市场。今年1月6日，国家疾控中心启动二级应急响应，1月15日转为一级应急响应。其间，1月7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就疫情防控工作提出了要求。但接下来，当地的实战表现却不无遗憾了。
例如，在国家疾控中心1月已经启动应急响应后，当地政府不仅没有及时跟进，而且未采取任何防范措施。《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明确规定：“应急预案启动前，县级以上各级人民政府有关部门应当根据突发事件的实际情况，做好应急处理准备，采取必要的应急措施”。 上海市政府的应急预案中对此也有明确表述：“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处置要采取边调查、边处置、边抢救、边核实的方式，采取有效措施控制事态发展。”但湖北省的预案中没有相关内容，相信平时演练时也不会有相应安排。现实中，1月6日至18日，武汉、湖北“两会”期间，武汉卫健委要么不向社会通报疫情信息，要么直接通报说没有新增确诊病例，18日“两会”闭幕后才恢复通报疫情；直到22日湖北省政府启动二级应急响应（比国家疾控中心晚了一两个星期），23日上午十点起武汉封城，并于24日升级为一级应急响应。1月19日，武汉市某社区照常举行了“万家宴”迎春活动。由于封城较迟，还造成了春运期间大量当地人员外出。
再如，社会参与、部门协调也是应急演练的重要内容。湖北省预案中强调：“各级政府应当建立健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社会援助制度，鼓励和动员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为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提供物资、资金、技术支持和捐赠，加强与国际红十字会等国际组织的交流与合作。政府和政府有关部门应当加强对社会捐赠资金和物资的分配、调拨、使用情况的监督检查。”但现实中却出现了地方红十字会收到社会捐赠物资，只管收不管发，同时也不具备物资调配的专业能力。这导致，一边各种捐赠物资在仓库里堆积如山，另一边前线医务人员医疗防护物资严重匮乏。
还如，疫情应急处置期间的舆情引导是关键。湖北省预案中明确由省委宣传部和省政府新闻办负责此事。但如前所述，当地“两会”期间，有关部门信息不报或报送不实，误导公众，损害了政府信誉。而自1月20日起，每日召开疫情信息新闻发布会。这类信息发布与通常的政务信息发布不尽相同，平时的演练中可能对此涉及不多。一些发言人临场经验不足，影响发布会效果。
俗话说，平时多流汗，才能够战场少流血。建议进一步重视突发事件的应急演练，将其纳入日常工作规划。每次演练都不要走过场，而是要有一定难度的模拟实战。比方说，加入应急预案启动前的情形，以考验各级政府的应变能力和主观能动性；甚至还可以模拟极端情形，以检测当地医疗资源的承压能力。
通过模拟实战的演练，才能让各级政府及相关部门绷紧思想上那根弦，去除侥幸心理；才能锻炼应急专业队伍（包括新闻发言人），让他们将来可以面对各种状况处变不惊；才能深化突发事件的预防和应急教育，提高公众自我防护和社会公德意识；才能更好测试应急处置的各个环节，确保实战时组织协调工作运转顺畅；才能发现存在的问题，对预案不断更新、修改和补充。
时隔10多年，我们又启动了一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一级应急响应，包括让各地派医疗队伍驰援疫情发源地。这是一次大练兵。不要浪费了这次疫情应对，将来在应急恢复与重建阶段，可以进一步认真总结应急处置的经验，据此修改完善应急预案。
（作者系武汉大学经济学博导、董辅礽讲座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