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明杰：上海高端制造业如何走向全球产业价值链高端

“高端制造”应该是上海制造业优秀声誉的综合，是上海制造业整体水平的一个标志、一个响当当的品牌。作为一个品牌，“高端制造”其实是上海制造业整体实力的反映，体现了时下与未来上海制造业在先进技术、生产组织的领先，以及在工业设计的领先、产品质量等方面的领先。因此提升上海“高端制造”的品牌影响力，关键是重塑上海制造业的辉煌，推动上海制造成为全球价值链上的领军者。

一、全球价值链正在面临调整与重组

本世纪的最初十年，全球制造业价值链已经形成了某种基本的均衡性。谁占据高端、谁处在低端，各国大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以制造业为例，德国、美国、日本是高端，主要是研发与分销，包括制造业中的核心技术与关键设备零部件，附加值高收益大；中国是中低端，主要从事中低端制造加工，附加值低收益也低，所以彼此分工合作，基本上相安无事。但近年来，我国制造业在完成了一定程度的积累之后，加大了科技与研发投入，技术在不断进步，制造业慢慢向价值链的高端那头发展，这对原有的全球制造业价值链均衡是一个冲击。

全球竞争的背后，实际上是核心技术的竞争、产业的竞争、也是创新的竞争。我国近年来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指引下，先进制造业和新兴产业发展速度很快，成效显著。但与此同时，先进制造业和新兴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还比较小，而且有些产业核心技术与发达国家有相当大的差距，部分高端产品价值链核心环节都掌握在发达国家企业手中。

因此，我国要在先进制造业与新兴产业健康快速发展，改变在全球价值链上目前尚处低端的位置，制造业升级是一个重要的战略，这个战略的出台是基于以下两个重要的判断：

1.我国正处在一个消费者追求美好生活、即消费需求与消费习惯已经或正在发生巨大变化，同时以智能化、大数据、互联网为代表的新技术革命爆发的新时代。新技术革命与消费变化将促进形成新型经济体系，即基于新一代互联网的智能生产服务体系，这一体系的核心，是为了实现智能化、大规模个性化定制生产与服务这一目标，从而满足消费者全新的个性化需求。这一体系的核心，正是新一代先进制造业。

2.目前美国、德国等制造业传统强国，已经从自身的优势领域中切入到新一轮的工业革命中，在工业“4.0”、智能制造、大数据、人工智能、新一代互联网信息技术等方面大力投入迅速发展，积极引导智能技术、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方面的进步，引导生产方法与模式的创新，进而谋求在未来全球产业体系、制造业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继续成为有竞争力的领导者。

二、 上海高端制造应该成为全球价值链的领军者

在这样的全球经济与产业发展的背景下，上海作为中国曾经最重要的工业中心，应该承担起在本轮我国从制造业大国到制造业强国华丽转身中的历史责任。从这一时代大背景来看，重提“上海制造”，就显得高屋建瓴、十分重要。

面对全球制造业发展的新变化，面对新一轮技术革命，上海制造业要有跨越与赶超的勇气与动力，以先进制造业集群发展为载体，也就是通过自主创新，直接把握世界先进制造业的价值链高端，发展附加价值高收益大的环节，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从而成为该产业价值链的控制者，形成能够引领其他相关产业转型升级的创新模式，这个我认为是最重要、也是最具有难度的突破。因为目前价值链的控制者是发达国家，我们要走向高端，等于是取代了他们的位置，危及了他们的利益。

上海高端制造要成为制造业全球价值链中的领军者，需要有：

1、高战略引领性，意味着具有产业发展的前瞻性，能够带动产业与价值链的升级和转型；具有较高的价值链控制力，具有一定的价值链治理权；能够发挥知识溢出效果、产业关联带动作用，以及有助于形成低碳、循环经济、环境友好的产业生态系统。

2、高价值链控制力是产业高端即全球价值链领军者的表现特征。高价值链控制力带来的高战略引领性意味着具有产业发展的前瞻性，能够带动产业集聚发展和产业升级，对价值链的控制意味着对产业的关联带动作用，以及形成和谐的产业生态系统和产业发展环境，也就是产业发展的正向外部性影响，这些也是产业高效的内在要求。

3、高国际竞争力，关键是不断进行技术创新与产业创新。其中产业创新特别重要，是实现产业领先的根本途径，而企业是产业创新的主体，只有通过产业创新，才能摆脱产业与企业发展的停滞和危机，才能打破僵局和困境，变被动为主动，化压力为动力，重建竞争优势。“上海高端制造”再出发，清楚表达了上海在国家先进制造业发展中的责任担当，也表现了上海现代产业体系建设、产业结构转变以及上海未来经济发展的谋篇布局。

4、高价值链治理能力。产品、新工艺的创新成功，并不能够保证新产品能够呈现在消费者面前，因为在社会分工的条件下，新产品的制造成功还有赖于其他合作产业、合作企业，这样的合作总是基于现有产业链、价值链，并在其基础上进行改进创新。这就是需要有产业链、价值链更新和价值链组织治理的能力。因为：

1）新产品、新工艺、新技术的实施对原有各产业链、价值链环节厂商提出了新要求，如果现有厂商创新能力能够胜任新产品新分工要求，则可能在新产品成功中获取更多价值，如果原厂商创新能力不能胜任新要求，则可能面临技术改进要求及价值链进入壁垒，降低获得的价值甚至被淘汰。

2）新产品、新工艺、新技术诞生可能促使新厂商进入价值链，以及现有厂商向相关价值链延伸和转移。

3）新产品需求的新价值链形成还面临对原来价值链、合作网络调整、压缩、分拆、增加等环节。最后形成的新产业技术标准将对现行产业价值分配带来不同影响。这就需要对全球价值链的治理能力。

三、上海高端制造的再辉煌需要深入开展价值链合作

今天我们谈“上海制造”这个话题，已经不是过去意义上的完全由“上海企业生产制造”的含义，而是在全球、全国制造业价值链新型分工的基础上通力合作生产的结果。“再出发”的上海高端制造，产品与服务应该、而且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产业与企业创新发展的引领者。因为今天各国产业与企业的竞争实际上是产业链、价值链的竞争，作为一个制造业价值链的领军者固然十分重要，但如果没有价值链上高质量有能力的合作者，价值链整体的竞争力就要弱化。因此上海如何进一步开放、如何进一步与全球、全国、长三角地区的制造业实现价值链新分工合作，是上海高端制造业发展、也是上海制造重建声誉的重要前提之一。

1.长三角区域经济发达，制造业体系相对完整、整体实力较强。长江经济带地区应该在我国制造业转型成为制造业强国的历史过程中，担当重要的历史责任，更何况今天的先进制造业发展对空间载体、产业关联、价值链协同配套、共同创新有着更大的关联度和更高的要求。因此“上海高端制造”的重塑与周边地区、与长三角地区制造业联动、协同发展，最终形成一个个先进制造业集群，密切相关。

2.需要指出的是，价值链合作在空间上的一种状况就是产业集群。上海的先进制造业集群就是一个空间的概念，它虽然在上海，但又是长三角地区先进制造业合作的载体。需要考虑先进制造业空间治理的政策与制度建设，提高单位空间创造的制造业附加价值、也就是提高空间的经济使用效率。需要提醒的是，在此过程中，务必要清醒认识到，空间聚集的先进制造业是有自己生命周期的，因为所谓“先进”本身就带有时间特性，今天的先进制造业、明天就可能是落后产能，所以，在规划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时，需要为今后的技术创新迭代留足空白。

3.可以肯定地说，政府的政策或制度会影响企业的战略决策和经营行为。上海应该在高端制造业中有计划、有步骤地从政策上引导和培育优势企业尤其世界级的价值链领军者，成为上海制造的中坚力量。特别在创新与研发的支持、人才的引进与使用，企业家的激励、企业新品开放、品牌建设等方面给予重点支持。推动企业成为所在制造业产业链与价值链上的领导者，开展精品战略，提高附加价值创造。

4.从微观上看，“上海制造”这块“金字招牌”继续保持的基础是上海制造业转型升级为”高端制造“本身，成为全球先进制造业价值链上的关键环节之一，当然它同时也是上海高端制造业产品与服务品牌的总和，所以，上海可以考虑建立市一级的上海高端制造产品与服务的品牌发展平台，其主要功能就是推进建设上海高端制造企业的产品与服务品牌，建设名牌，重塑上海制造的品牌影响力，重塑价值链，凝聚全国乃至全球消费者，引导精品生产与消费，引导美好生活需求。

（作者系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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