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世贸组织（WTO）各成员方即将就WTO总干事候选人人选达成共识之际，美国选择反对。
当地时间28日，WTO方面宣布，在同所有驻WTO代表团磋商后，各方最有可能达成共识的候选人、也是最有可能成为WTO第七任总干事的候选人是来自尼日利亚的前财政部部长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
WTO并指出，然对于WTO拟推荐奥孔乔-伊韦阿拉任总干事一事，美国表示将继续支持另一位候选人、来自韩国的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通商交涉本部长俞明希，并直接表示无法支持奥孔乔-伊韦阿拉。
接下来，WTO将继续就遴选问题进行讨论，并将在11月9日召开WTO总理事会会议，就新任总干事人选问题做出正式决定。
在总干事人选即将出炉之际的这一“反转”剧情，让事态急剧复杂化。为拨开迷雾，需要回答以下三大问题：为什么美国会选择唱反调？什么是美国的底牌，接下来是否必须投票？如果产生僵局，未来怎么办？
美国缘何唱反调
美国支持俞明希一事早有迹象。在进入甄选程序后，一些同美国政界关系颇为紧密的智库、杂志就在撰文讨论她当选的可能性。且美国智库、前WTO人士都在提醒，美方存在表达反对其他国家提出人选的可能性。
不过据第一财经记者采访和了解，在布鲁塞尔和日内瓦的相关诸多观察者并未对这一讯息太过在意。
在传出欧盟集体支持奥孔乔-伊韦阿拉的消息后，10月28日，韩国外交部发表声明表示，美国副国务卿比根与韩国外交部副部长崔钟建通电话，讨论WTO总干事遴选一事，这也被看作是美国发出的支持俞明希担任总干事的信号。
在不少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的WTO专家看来，之所以美方此次的反对意见令人感到错愕，且在关键时刻美欧并未达成一致，令分歧公开，是因为美欧之间在此问题上早就缺乏沟通。
一位资深WTO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特朗普（政府）看不上欧盟。”
WTO发言人罗克韦尔表示，美方拿出的理由是，俞明希拥有25年贸易经验，“一上手就能干活。”
“他们说他们不能支持奥孔乔-伊韦阿拉。”罗克韦尔表示，“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在28日发表声明给出了官方原因，即“俞明希在25年的职业生涯中以成功的贸易谈判者和贸易政策制定者而著称。她具备成为该组织有效领导者所需的所有技能。”
USTR并表示，“对于WTO和国际贸易来说，现在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25年来，没有进行多边关税谈判，争端解决机制已失控，履行基本透明义务的成员太少。WTO急需重大改革。它必须由在该领域具有实际经验的人领导。”
前述资深WTO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USTR给出的专业性理由是存在的：美韩之间曾经进行自由贸易谈判，俞明希的谈判水平估计得到了美方认可。
在这方面，俞明希是一位国际贸易和谈判的“局内人”：她是韩国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中韩自贸协定、新版韩美自贸协定等谈判中的重要谈判代表。
当然，也存在着一些微观原因。据外媒报道，有接近USTR代表莱特希泽的人表示，对于莱特希泽而言，奥孔乔-伊韦阿拉与前世行行长佐利克（Robert Zoellick）等支持贸易的国际主义者走得太近了。
上述人士表示，莱特希泽一直是WTO的怀疑论者，他希望看到像俞明希这样的技术专家类候选人。
诚然，其他的重要原因则在于其背后的角力。
譬如，韩国在WTO并未形成任何集团。上述资深WTO专家解释道，对于美国来说，相对而言，韩国较为好沟通，而非洲集团成员庞大，难以控制。
中国WTO研究会副会长霍建国则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韩国可能和美国较有默契，再加上韩国可能做了美国的工作：韩国政府比较支持这位候选人。
“当然，美国的理由是说俞明希有从事贸易工作25年的经验，现在需要一个能力强的总干事，等于弱化了奥孔乔-伊韦阿拉的能力。”他解释道。
是否会真正走到投票这一步
面对目前僵局，WTO方面给出的解决方式是在11月9日之前各方继续磋商，并在9日召开WTO总理事会。
如果届时，WTO164个成员方仍然无法达成共识，各方是否会通过投票决定？
需要注意到的是，WTO在官方声明中对于“投票”一词只字不提。而查阅WTO相关甄选程序文件（第509号文件）就可以得知，投票被定义为“最后的一招”。
“如果在履行了所有程序后，总理事会仍无法在规定的任命期限内以协商一致方式做出决定，成员应考虑通过届时决定的程序进行表决的可能性，以作为确定人选的最后手段。”该文件指出，“对总干事的任命进行表决，应被理解为是对以协商一致方式做出决定的惯常做法的一种例外性偏离，且不应该为WTO今后的任何决定，建立此种诉诸表决的先例。”
前述WTO资深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强调，WTO的规则就是“协商一致”，这意味着“不一定都同意，但是不能出现有任何一方反对的情况。”
这位资深WTO专家对记者解释道，在投票方面，本身就存在着模糊地带。譬如，究竟是要就选奥孔乔-伊韦阿拉进行赞成或否决投票，还是就要选奥孔乔-伊韦阿拉还是俞明希进行“二选一”投票？
此外，如果美方对程序也表示反对，即反对投票怎么办？这些问题都不清晰。这位资深WTO专家指出，因此还是要回到“协商一致”的原则上来。
中国WTO研究会副会长霍建国则对第一财经记者指出，“这个事情很复杂。美国肯定会有一定的搅局能力，所以我们可以再看一看。”
不过他认为，“美国想扳回局面也很难，如果大家都赞同尼日利亚的人选，美国真要想改变结果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不可能美国主导这一切。”
如果产生僵局，未来怎么办
到目前为止，如何计算这次博弈的基本盘呢？
霍建国对第一财经记者称：“这两个人选（谁当选）对中国没有大的区别。”
前述资深WTO专家则对记者指出，目前的关键点，其一，通过美方支持俞明希可以看到，美国并非是不想要WTO了，还在讨论到底选谁，说明美方仍希望选出WTO总干事；其二，俞明希本来就是欧盟所支持的两位候选人之一，在她身上欧盟并没有“特别大的不可以绕过去的死结，欧盟和韩国本身也不存在重大利益冲突，欧盟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就是拿掉了英国候选人。”
而目前最公开反对韩国候选人的为日本。这位资深WTO专家表示，美日在此方面应当会有沟通，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历史上也出现过的，“两人轮流任总干事”。这位资深WTO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譬如两人各做两年。
此前，在1999年，来自泰国的候选人素帕猜与另一位候选人、新西兰前总理穆尔曾共同当选，任期各为3年。
不过，如真的仍然将产生僵局，即各方无法在11月9日达成一致，按照WTO相关规定，目前的四位副总干事将继续“留守”至他们原本的任期，即2021年9月30日，在此期间WTO各成员方将继续进行磋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