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茨新书谈如何破解气候危机

上周五是世界读书日，应邀参加某读书会活动，讨论的是近期热议的世界首富比尔盖茨所写的《气候经济与人类未来》。英文原名为《How To Avoid A Climate Disaster（怎样避免气候灾难）》，相比之下，中文译名要含蓄多了。

中信出版社此前已送给我一本书，放了几天没读。趁着读书会的机会，正好抓紧时间快速读了一下。一口气读下来，总体感觉很不错。

首先，从写法上说，这本书比较通俗易懂。盖茨是用第一人称的方式来叙述的，读起来很容易有代入感，好像世界首富在和你聊天，极度舒适。书中艰深的道理不多，有趣的故事不少。

譬如，书中说到，巴菲特问盖茨，为什么飞机不能用电池替代燃油，他回答说，因为电池自重大，燃油往往占飞机重量20-40%，如果换成同等燃值的电池，重量是燃油的35倍，飞机负担不了。听到这些解释，或许你也会和巴菲特一样，哈哈一笑，恍然大悟。

盖茨擅长用类比讲解应对气候变化的原理。当谈到为什么我们必须要净零碳才可以避免气候灾难时，他举了水漫浴缸的例子。如果浴缸的水越来越多，快要漫出浴缸，而我们要避免水漫浴缸的悲剧，那单纯把水龙头拧小是不够的。

因为只要水龙头不断出水，哪怕水量再小，都不能避免水漫浴缸的最终结果。因此，一定要将水龙头拧紧了，不能再注水（相当于碳排放净值为零）。如果我们希望更安全一些，那么还要把浴缸的出水阀门打开，让水流出来（相当于负碳技术）。这样一解释，确实很好懂。

其次，从内容上说，这本书基本涵盖了气候变化领域的大部分议题。盖茨先从能源讲起。他说，最开始时，他关注的是全球健康、发展和教育的问题，而不是气候变化。但他发现，稳定、可负担的能源供应和发展问题关系密切，如果贫困地区的穷人不用每天花那么多时间捡柴火，如果孩子们晚上有照明可以学习，一些发展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切入到气候变化议题的。这本书也从能源生产、能源消耗（水泥、钢铁等制造、建筑行业能耗）、能源存储开始讲起，然后讲到农业、交通、供热供冷。这些行业大多与气候变化密切相关。读罢此书，你大概可以了解气候变化对各行业的影响。

第三，从导向上看，这本书是问题解决（Solutions）导向的，盖茨在书中不仅指出问题，也在思考解决问题的方向和路径。他将之归结为自己是个“技术狂”，凡是看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怎样用技术去解决；这也是他看待气候变化的思路。

因此，整本书通篇都是关于应对气候变化的解决方案的思考，有些是他看到的，有些是他听别人讲到的，也有一些是他自己思考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本书英文版的副标题就是“我们已有的解决方案和我们要实现的突破”。

解决方案不仅和技术有关，也和市场有关。很多时候，即便技术可行，但因为经济不可行（太贵了），也没有办法实施。关于这一点，盖茨创造了一个新概念：绿色溢价（Green Premium）。简单地说，绿色溢价就是从传统方案到零碳方案所要多支付的成本。

譬如，在美国，如果要实现电力系统零碳，则每度电的成本要增加1.3-1.7美分，增幅约15%。折算成美国家庭每个月的电费单，大约要增加18美元，这（18美元/月）对美国人来说，就是零碳电力的绿色溢价。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支付这一溢价，因此电力零碳不会自动发生。

大多数情况下，绿色溢价是正数，即零碳方案比传统方案成本更高。在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指挥下，人们会选择更廉价的传统方案，拒绝零碳方案。

解决办法很清楚，就是尽量削平绿色溢价，直到绿色溢价为零或为负。但，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盖茨认为，一是技术，二是政策。技术革新，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降低成本。

光伏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书中指出，太阳能板的成本在2010年到2020年十年间，降低了10倍，光是2019年，就降低了11%，这使得在一些地区光伏发电可以和火电平价竞争。

政策也可以发挥很大作用，譬如可以通过征税等办法让传统方案成本上升，也可以通过补贴等办法让零碳方案成本下降。此消彼长，绿色溢价便可减少、趋零，甚至为负。

此外，在一些初期投入大、风险大的领域，政府可以先期投入，再吸引其他社会资本。盖茨说，这一招在当年微机和互联网发展早期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不然的话，我们就不会有如今计算机和互联网的繁荣。

在书的结尾，盖茨落脚到个人的责任上。他说，面对诸如气候变化这类大问题，个体很容易产生无力感。但事实上个体也是有力量的。每个人可以发挥他/她作为民众、作为消费者、作为员工或作为企业主的力量，为应对气候变化做一点贡献。譬如，民众可以发出呼吁，消费者可以购买新能源车，员工或企业主可以推动/引领企业尽早实施零碳行动。

对盖茨的呼吁，有人可能会质疑：自己住豪宅，开私人飞机，却让别人减排，合适么？盖茨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说自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2020年开始购买可持续航油，计划中和掉他们全家2021年的航空排放。

此外，他还投资一些有利于碳中和的创业公司和非营利组织，累计已超过10亿美元。他认为，虽然这些投资并不能抵消他家的碳足迹，但如果其中有一些模式成功了，那么产生的价值要远大于减少他家自己的碳排放。

这一点我是赞同的。从技术上说，前者是他家的范畴一、范畴二排放（自身排放），后者是范畴三排放（自身以外的与自己相关的排放），对他家而言，范畴三减碳的价值远大于范畴一和范畴二减碳的价值。

总之，对很多读者来说，这本书可以作为学习气候变化、思考应对之道的入门书。除了这本书，我还推荐大家阅读盖茨和他夫人每年初发表的《盖茨年信》。盖茨这些对当今社会问题的思考，值得那些已然实现财富自由的人们特别是各类财富榜单上的富豪们参考、借鉴。

（作者为商道纵横总经理、联合国环境署金融倡议UNEP FI中国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