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表面70%被海洋覆盖，海运一直以来是连通全球的重要纽带和桥梁，承载着全球贸易。然而，自2020年底以来，全球海运价格大幅上涨，给外贸企业带来了相关成本快速上升的压力，引起了市场的广泛关注。国际海运价格大幅上涨的原因是什么？如何看待其未来走势？如何有效应对？本文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
国际海运价格大幅上涨，中国至欧美航线涨幅最高
2020年底开始，随着疫苗接种的推进，全球经济活动复苏并逐步走出低谷，但由于疫情的反复，各国经济复苏并非一帆风顺，而且行业层面的恢复并不平衡。一方面人员流动仍然存在限制，特别是对于国际旅行，根据世界旅游组织的数据，截至2021年5月，入境国际旅客较2019年减少了82%；另一方面，对商品的需求并未因疫情而消减，而且由于受到各地封锁措施的影响，全球供应链压力增加，其中以运输瓶颈问题最为突出。
运输业供需不匹配的结果是运费的暴涨。自今年以来，全球海运价格大幅上升，截至9月9日，Drewry公布的世界集装箱综合指数突破10000美元，是2019年平均水平的7倍多，指数年初至今上涨了131.3%，其中近80%的上涨发生在今年4月份以后；波罗的海干散货指数年初至今也上涨了166.7%。上述两个指标分别度量国际集装箱与干散货海运价格变化。
图1 Drewry世界集装箱综合指数
来源：Drewry，Infogram
从主要航线看，中国到欧洲、北美的集装箱即期海运价格涨幅最明显，截至9月9日，上海至鹿特丹、热那亚的货运价格同比涨幅超过500%，上海至纽约、洛杉矶货运价格同比涨幅也在200%附近，远超其他主要航线。
作为连通全球贸易的重要纽带，海运价格上涨可能会对全球产业链产生深刻影响，据克拉克统计，2020年全球贸易的89%都通过海运实现。
图2 主要航线即期海运价格
来源：Drewry
供需关系失衡是海运价格大幅上涨的原因
国际海运价格由市场供需决定，但全球疫情蔓延对供求两端的影响不一，海运需求增加，但供给受限，供求关系失衡使得海运价格大幅上升。
具体来看，自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主要发达经济体推出一系列刺激政策应对经济活动放缓，其中一个政策目标就是让公共部门尽可能承担疫情损失，并直接给予家庭和企业现金支持，这些现金补助增加了消费者的购买能力。另一方面，为了减缓疫情蔓延，各国政府出台的限制措施减少了本土供应。根据第一财经研究院计算，截至2021年7月，主要发达经济体消费（剔除价格变化）均已超过2019年月均水平，但工业实际产出与2019年相比仍有0.6%~3.2%的缺口。
图3 7月主要发达经济体消费与工业产出增速
（与2019年均值对比）
来源：CEIC、Wind、第一财经研究院计算
为了弥补产出不足，发达经济体转而寻求国际市场供应，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进口。根据2021年7月的数据，主要发达经济体（除英国）进口2年平均增速（较2019年）显著高于2019年月均同比增速。
图4 7月主要发达经济体进口增速
来源：Wind、第一财经研究院计算
实际上，早在2020年4月全球新冠疫情暴发初期，由于个人防护设备（包括口罩、防护服、呼吸器等）的短缺，美国、欧盟从中国进口的个人防护设备大幅增加。此后发达经济体疫情历经数轮反复，供给复苏滞后，已经控制住疫情的中国承接了发达经济体部分外溢的需求。在进口需求的支撑下，全球主要港口集装箱吞吐量维持在历史高位，特别是位于中国、北美的港口，吞吐量更是远超疫情前的水平。
图5 全球主要港口集装箱吞吐量指数（3个月移动平均）
来源：CEIC，ISL，第一财经研究院计算
大量货物对港口运营同样是个挑战。以北美为例，港口拥堵成为新常态，8月底在洛杉矶长滩港外等候卸货的集装箱船达到了创纪录的44艘，刷新了今年2月的纪录。根据港口的数据，8月底船只的平均等待天数更是上升到7.6天，较8月中旬增加了22%。
对于港口来说，短时间增加吞吐能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劳动力短缺是关键。7月美国进出口总额较2019年均值增加了10.8%，但运输仓储业的从业人员才刚刚超过2019年末的水平。为了招揽员工，运输业公司不得不付出更高的薪水，根据美国劳工部的报告，8月运输仓储业时薪较年初增长了5.1%，比全美国非农就业员工高2.4个百分点。
另一方面，与疫情相关的港口临时关闭加剧了港口拥堵的局面。今年6月，在深圳盐田港，为应对疫情暴发的措施使得港口处理能力一度只有平常时期的1/7，导致出口集装箱积压，货轮也不得不在附近海域隔离等待。
图6 洛杉矶港等候卸货集装箱船数
来源：Marine Exchange of Southern California & VesselTraffic Service，Bloomberg
当越来越多的船停泊在海岸边等待装卸的时候，意味着集装箱需要更长的时间往返于港口之间，导致全球海运业的有效运力（capacity）下降。对海运公司来说，这会错过预定的出发日期，延误原本的运输计划可能带来订单损失，甚至必须砍掉客户急需的订单。
此时，旺盛的海运需求进一步加剧了物流紧张的局面，根据IHS Markit的数据，8月全球制造业供应商平均交货时间维持在6月的历史高位附近。为保证订单交付，工业企业不得不为产品运输支付更高的费用，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企业的运营压力，推动产品价格上涨。实际上已经有企业因为运费高涨而提高了产品的价格。
另一方面，面对物流的不确定性，企业也开始改变生产策略。为了确保原材料充足，制造商开始增加库存以确保安全生产，这更加剧了全球供应链的紧张，8月全球PMI投入价格指数维持在近10年高位。
图7 全球制造业PMI
来源：IHSMarkit
展望与建议
海运供需不匹配与新冠肺炎疫情有关，然而全球短时间内控制住疫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对于疫苗接种领先的高收入国家，每百人疫苗接种才超过120剂（数据截至9月15日），尚不及流行病学家认为的70%疫苗接种才能达到群体免疫的阈值（按每人接种2剂估计）。而且随着北半球进入传染病高发的秋冬季节，疫情蔓延可能再次加速。未来一段时间港口吞吐受限、船舶阻塞仍有可能发生，从而降低全球海运有效运力。
对于海运公司与港口而言，疫情下招工难的问题仍会持续，因此短时间提高运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劳动力供给充足，货船数量也会制约运力扩张，而货船建造通常需要18个月才能完成。
从需求侧来看，疫情暴发以来，发达经济体个人储蓄明显增加，将支撑消费以及进口需求扩张。以美国为例，2021年2季度美国私人总储蓄超过6000亿美元，较2019年增加了25%，尽管美国疫情失业补助已在9月初结束，但高储蓄仍然对下半年消费增长有积极作用。而且，随着圣诞购物季将近，叠加企业补库存需求也将使得航运需求维持在高位。
我们也注意到，夏季部分新兴市场国家受新一轮疫情影响，经济活动复苏受阻，8月新兴市场制造业PMI指数14个月来再次陷入收缩区间。作为全球供应链的重要组成部分，部分新兴市场制造业收缩将导致订单流向那些疫情相对稳定的国家，如中国，这会加剧特定航线的运力紧张局面。
由此来看，海运供不应求的局面难以在2022年前缓解，在此之后，随着供需趋于平衡，全球海运价格将从高位回落。但疫情对海运有效运力的负面影响可能在2022年仍具有显著影响，考虑到海运公司招工与增加船舶的制约，扩大运力并非一蹴而就，因此明年海运价格也难以回到疫情前的水平。
运输成本上升最终可能会被消费者承受，物价水平会被推高。尽管欧美国家货币政策制定者多表示当前通胀多源于“暂时性因素”，但长时间的运力紧张可能使“暂时性因素”维持更长时间。
运费上涨无疑也增加了部分企业的运营压力，这更多的是由于疫情下全球产业链的弹性（resilience）不足。如果疫情不能在短期结束，全球企业都需要重新反思供应链策略，这包括增加安全库存以确保生产不会因供应不足中断、适度分散供应链布局规避风险等，这些可能会导致全球产业链的变迁。
从短期来看，如何应对运费上涨对企业来说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对大型企业而言，可以自己租船运输应对供应链压力。对于有海运需求的中小企业来说，则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应对：1）探索铁路运输等其他的运输途径，如“中欧班列”等，减少对海运的依赖；2）通过拼箱减少物流费用；3）优化业务流程，减少因运输能力不足造成的产品积压与仓储费上涨。
（撰稿人：第一财经研究院研究员马昭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