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正达集团中国的农业标准化试验

第一财经2021-12-29 14:48:49

责编:王艺举报

什么是优质的农业,什么又是优质的农产品?先正达集团中国正用两项业务尝试解释这两个问题。

YOOM养慕鸡尾酒番茄似乎从诞生之日起就有着比同类更高贵的命运。它有自己的名字,售价80元一公斤。在2021年8月的上海,它们被一粒一粒装进精致的礼盒里,因为有人为它举办了番茄品鉴会,包装上则是迪士尼的“米奇和他的朋友们”—这是专门为了它做的品牌联名。

养慕是由全球最大的农化公司先正达集团开发的紫色串番茄,因为富含花青素、有独特的酸甜鲜味而出众。它的种子最初在荷兰被开发,在引入中国种植后,它的技术服务由先正达集团中国“MAP”主导。“MAP”的全称为现代农业技术服务平台(Modern Agriculture Platform),是先正达集团的重要业务之一。

“我们对农业的期待是不再去讲苦情故事,而是能传递美好,同时让这些美好能有附加的价值,从而让农民能够被尊重。”在谈及养慕时,先正达中国熊猫指南COO马祎这样说。

很显然,这款番茄尝试解决的是中国农产品行业长期存在的难题:缺乏知名品牌,难以提升溢价。

《第一财经》杂志曾经探讨过国产水果“品牌化”之路的艰难,“国产水果为何难出第二个‘褚橙’”。当时,熊猫指南CEO毛峰曾经总结“褚橙”成功的三大因素,分别是工业化管理以保证品质、用个人名字扩大品牌影响力,以及对于渠道定价的控制。而这其中的每一步,对于中国的农产品来说都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

2020年1月,中化集团和中国化工宣布将旗下农业资产注入新设立的“先正达集团”,有两个新的业务正是为了尝试解决前面提到的两个问题。其中,为养慕提供技术支持的MAP尝试解决农产品品质的问题,它是线上线下结合的农业服务平台,提供土壤检测、品种规划、智慧农业等服务,帮助农业生产优质化、量产化;“熊猫指南”则是一份在国内甄选优质农产品的公益性质榜单,它的野心在于,为中国农产品树立一个质量等级的标准,从根本上解决农产品的品牌化问题,让不为人知的优质农产品被看见、拥有品牌并被赋予更高的价值。

而除了它们分别解决的问题,这两项业务还在尝试回答更大的问题:什么是优质的农业?什么又是优质的农产品?

MAP战略与高品质农产品

养慕目前在北京密云的极星种植基地繁育,先正达MAP授权种植中心已经在这个园区落户。而线下的MAP技术服务中心是这项战略最重要的服务模式之一,截至2021年9月底,MAP已经在全国建成技术服务中心438个。这些中心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农田里,主要作用是向农户提供种植相关的规划和培训,还包括金融支持和农产品收购等服务,即所谓的“一揽子综合解决方案”。

“高品质农产品”是MAP希望达成的目标,这是基于先正达集团中国对中国农业作的两项趋势判断:消费升级启示中国农业要走品质发展的道路,而不是一味追求产量;此外,他们看到中国的新型农民正在崛起,这些农民需要获得现代农业技术,同时需要对接市场、获得更好的收益。

以位于河北省邯郸市魏县的MAP服务中心为例,当地的农艺师团队运营了一座占地30亩的小麦农场,尝试推广强筋小麦的种植—用这种小麦制成的面粉可以用于烘焙,这样的产品如今受到一些用粮企业的欢迎。MAP希望这座农场的建立对于农户来说有示范作用。要知道,在MAP团队介入魏县推广前,这里规模化种植的强筋麦几乎为零,而到2021年,由MAP技术服务中心提供服务的魏县小麦种植面积已达到10万亩。

除了线下的服务中心,MAP业务还包括线上的智慧农业系统。“农民手机上装一个软件,打开之后可以观测到自己农场的精准天气信息,避免刚打完药就下雨造成损失,知道哪里长得好哪里长得不好,哪里水分多哪里水分少,进行精准农事管理,还可以提前收到病虫害预警信息,提前预防避免损失。”马祎这样介绍。

这种精确到特定地区甚至特定农田区块的操作基于一系列技术:遥感监测当地天气和地理上的变化,田间安装的感应设备收集作物数据;依据不同的作物设计出模型和算法,从而计算出对作物的干预方式和时间,进而在软件上提醒农民。线下服务中心的农艺师也会提供数据,他们在巡田时会把观察到的虫害等情况上传到软件上。

与其说是服务于新型农民,MAP的智慧农业系统看起来更像是培养那些熟悉电子设备、会观看数据的人投身农业。截至2021年第三季度,注册了MAP数字农业的用户数量是180万人,线上服务的土地数量是1.76亿亩。

MAP服务的作物类型和农户也是筛选过的。据介绍,MAP主要服务的是有规模的农业,而这事实上是以规模化生产、技术能干预、保证产量和质量为前提,涉及的作物例如东北大米、新疆棉花等。这种模式和选择也借鉴了美国、以色列等现代化农业生产基地的经验。通常在选定优质产区之后,MAP就开始服务周围50公里半径内的用户。

在与褚橙的合作中,MAP尝试让作物在规模化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细化。马祎介绍,褚橙好吃的秘诀之一在于严格的叶果比,250片叶子配一枚果是最适当的比例—叶多会占用果子需要吸收的营养,而叶少会使得果子过度暴露在阳光下。MAP在介入褚橙的生产后对此进行了严格的控制,并且基于数据制定营养管理、土壤改良和病虫害的管理方案,尝试比之前更加节省人力、水分和农药的成本。

除了在作物的生产阶段介入,MAP的精确性还体现在农产品的拣选和销售上。在介入种植之前,他们尝试了解渠道客户对于农产品质量和数量的要求,并基于这些需求在MAP农产生产,从而改变从前“以产定销”的局面,保证农民有相对稳定的收入。另外,在作物成熟、分选和运输等环节上,MAP也需要计算各环节的产值和花费,从而制定出最优方案。

对于褚橙这样已经现代化的农业生产来说,MAP的目标是帮助其从标准化生产基础的农业向更精准的工业化生产发展,进一步提升农产品的质量。

养慕鸡尾酒番茄也是这种尝试的结果,它高溢价的重要原因在于精细化的培育和生产。为了让消费者感受到这点,MAP推出了基于区块链的全程品控溯源服务“MAP beSide”,在种植、仓储、加工、品评、物流、销售过程中,全流程的时间、地理、品质数据和MAP绿色发展指数都会被采集和记录,消费者扫包装上的码就能看到。当这些标准被认可之后,MAP beSide期待成为品质农产品的背书,收获从农田到餐桌的信任。

而作为自有品牌,养慕鸡尾酒番茄也将作为先正达集团未来打通农业上下游产业链的远景规划的先行者。

熊猫指南,以及关于农产品标准和品牌的思考

毛峰此前在接受《第一财经》杂志采访时曾指出,“好东西没人知道,知道了又不相信,相信了又买不着”,这是目前中国发展品质农业面临的三大痛点。

想要让好的农产品有人知道、知道了且相信的“熊猫指南”是中国中化2018年推出的,他们在经过多方调研后最终决定参考米其林指南—这本全球知名的美食指南已经成为美食的背书和标志—制定出一套农产品的标准。熊猫指南的目标之一,也是获得这样的信誉度和影响力,让列入其中的水果也被赋予溢价和被追捧的价值。

入选熊猫指南的农产品分为果品、粮食、蔬菜、食用菌和猪肉类,入选产品的等级分为“一星精选”“二星优异”“三星极佳”—等级越高的农产品越好吃。

而有公信力的最重要前提是评测标准的制定,“究竟怎样才算得上是优质的农产品”是最需要被回答的问题,而“好吃”是最通用、显性且具有商业价值的标准。那么,如何量化“好吃”?

第一步是划定农产品的范围,信息的来源是关键。熊猫指南设置了多名调研员做产品筛选,这些人曾经的工作是超市买手,对大宗贸易、农业产业和对应的区域有一定了解。

调研员在初期会对比现有的国家级榜单对比,找出其中多次出现的产品。集团内在乡村直接接触种植的员工以及社会上的美食专家也会给熊猫指南提供备选的产品名单。

评选过程中,产品所在的地点和品种范围要不断缩小以达到精准,例如“平谷大桃好吃”的结论是不合格的,需要细化到“平谷县某村某家的固定亩数的水蜜桃好吃”,这被熊猫指南团队称为“红线地?块”。

由于中国复杂的地理和气候条件,“好的农产品只局限于小范围”的现象并不少见。马祎举例,曾经被评为熊猫指南三星的一种新疆油蟠桃生长在博斯腾湖畔的戈壁,它的独特口味也是小范围的地理环境造就的。在被熊猫指南打听到之前,它一直因为货太少没法进入城市渠道售卖,如今,它已经是热销产品。

而选出好吃“候选者”之后,如何为它们量化排序?

熊猫指南会对这些农产品进行安全和感官检测,前者聚焦于是否有农药超标等安全问题,后者就是为了判断是不是足够好吃。其中“感官检测”的部分绝大部分由内部团队来做,感受的维度和量化成为这项评测的重点。

有一些既有的经验也可以参照,例如常被用于测评咖啡的风味轮,它展示了不同类型咖啡的香气,方式是用其他物品的香气对应,例如“草莓香”“青草香”等。但对于中国丰富的地域性农产品来说,感官标准有时需要重新建构。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有趣的词汇关联发生了,比如有鸡蛋香味的小米。熊猫指南CTO唐飞提及,在给小米做感官测评时,团队会把备选的各种小米煮成粥,让味觉灵敏的试吃员先尝,并且让他们记下所感知到的令人愉悦的口感。他们发现,试吃员们反复提到了好喝的小米粥具有“鸡蛋香”,因此就把它作为一个评测的维度,并为这个维度定制量化的梯度:浓香、中等、清淡等。

让每一种农产品好吃的因素是多样的,这也是感官加量化测试的结果。以葡萄为例,好吃的葡萄可能并不等于糖分高,而熊猫指南团队分析大量消费者的感官数据给出的四个最重要的维度分别是:果肉的顺滑度、余味存留时间、滋味浓度、酸甜比。

每年的春秋季,熊猫指南会各发布一次榜单。榜单会公布详细地理位置、产量、品种等具体信息,此外,还会列出出产方的联系人,方便城市里的商超等渠道方采购。

事实上,让优质农产品被渠道商看见是熊猫指南团队现阶段能做到的相对容易的事情。而他们最终期待的,让熊猫指南拥有公信力,指南自身和所选农产品都能因此有更高的品牌价值,则需要更长久的积累。

这使得熊猫指南并非时刻以商业逻辑来考虑问题,有时,这家公司也需要扮演理念推广的角色。

曾经有一种白毛、长条形的猕猴桃入选了熊猫指南,并非因为它的味道,而是因为它是中国原产的、野生的古老猕猴桃品种。它本身可能并不会比好吃的水果卖得好,但是保留它的基因不仅有科学研究的意义,在嫁接之后也可能有进一步的商业价值。

其实,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看到的富士苹果、爱媛橙、阳光玫瑰葡萄,都不是国内的品种,马祎感叹,熊猫指南想做的,是拿回中国人对“好吃”的话语权。

“话语权”的含义很丰富。在当下,一个登上熊猫指南的农产品或许能被城市商超的采购者看到,但仍要面对文章最初提出的问题:农产品是否通过工业化管理达成稳定生产;是否有持续的品牌建设,从而进一步进行渠道把控。无论是对熊猫指南还是更多的优质农产品种植者来说,这一切的努力才刚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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