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发生以来，有关可持续发展类的话题受关注度持续升温。“影响力投资、ESG、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低碳、共益企业”等等，各种新鲜的词汇出现在人们面前。人们知道做对于环境和社会友好的事情是好事，可是有时候行为与表达又往往相悖，整个社会对于可持续发展的实践还需要建立一个更加完整的从理念到行为方式的链条。
全球193个成员国对于联合国于2015年通过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是举手赞成的。然而，当我们从那一年起向着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前进，行将过半时却发现要实现它们并不容易。实践是最根本的方法。
我们在“可持续+”栏目中，发布实践中的典型可持续发展案例。这些案例是为记录在人类工业化发展进程中，当发生一系列的环境社会问题后，人们转过身来，在可持续领域的探索与实践。
十如是纺织企业溢达集团的生产基地之一，设在广西桂林。2011年溢达收购桂林银海纺织集团，并推进重组；2012年更名为桂林溢达纺织有限公司。为了建立一个融入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园林式厂区，便用了富有禅意的词“十如”来命名。溢达在纺织行业有45年的发展历史，在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实践中，溢达的经验是什么？经过对十如的调研了解，以及对溢达集团管理者的访谈，本文从几处细节进行呈现。
一、水的问题
在亚洲人的传统哲学思想中，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有着重要的地位，但亚洲的大多数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在可持续发展的背影下，面临着诸多挑战。一家纺织企业在一座山水旅游城市生存下来，环境保护一定是需要首先解决的大问题。如何能不污染漓江的水，十如的生产用水及污水是如何解决的？
十月下旬，第十届以“探索亚洲视角下的可持续发展前景”为主题的“十如对话”召开。进入十如园区不能带矿泉水等塑料包装（或饮料）类饮品，有可以反复消毒使用的不锈钢水杯供人们在园区内取水使用。进入园区前听到这样的消息，感受到作为纺织行业的传统中国制造企业正在努力把可持续发展做到细节处。
十如内供人们饮水用的不锈钢水杯
我们所生活的环境里，当下有大量塑料包装的饮料和水在售卖，有随处可见的打开瓶盖没有喝完的瓶装水被倒掉。不过让人稍感欣慰的是，在商品包装中，瓶装水和饮料瓶的可回收率目前相对较高；人们也在采取各种措施减少水的浪费。
“全球20%的污水产生于时装业”。
十如展厅里循环播放这样的文字和画面时，像是提醒自己，也在提醒人们：因工业生产带来光鲜生活和物质极大丰富的背后，人们所付出的环境代价有多大。是时候要改变我们的发展方式了。
根据德勤和上海数据交易所发布的《2022年纺织行业白皮书》显示，国家统计局对纺织行业的环境保护及环境发展情况评估，该行业在2020年至2022年三年间表现均为C级。这显示该行业在近三年的发展中对环境的保护在全行业中并不靠前，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而创新材料和环保科技是提升该行业在可持续发展方面表现的有效方式。
印染废水是纺织工业的主要污染源。
溢达中国控股董事长曾崧穿着一件自家生产的深蓝色衬衫为人们讲解非水介质的印染技术。他说，溢达历时十年研发的无水染色技术通过国家科技部验收认可，这也是溢达第一次承担国家科技部重点项目。与水介质染色相比，无水染色技术的环保非水组合介质回收利用率超过99.8%，化学品耗用减少96%，染色用水减少100%，历史性地实现了染色过程零用水、零用盐、零排放。
溢达与桂林市政府签署的土地合同中，做出了工业废水零排放的承诺，并引入环保洗水设备，仅需传统洗涤方法4%的用水量，实现工业废水零排放。
与印染相关，溢达也在做天然染的技术开发，以减少纺织行业印染问题对环境的污染。
在中国的历史上，天然染的工艺非常普遍地被使用，特别是在少数民族地区，到今天他们还有在使用天然染的方法。现代人接受了工业化的化学染以后，对衣服的褪色问题无法接受。在这样的市场需求下，再加上天然染产业化生产能力不足，有的品牌不敢再用天然染，天然染的技术和使用在纺织印染行业所占的比例非常低。
现在，十如有一大片土地被单独开辟出来种植各类可提供天然染料的植物，可以看到蓼蓝、板蓝、欧洲菘蓝、红葱等多种多样的植物。溢达的天然染技术开发团队表示，将采用创新的技术来解决天然染的褪色问题。目前，溢达和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合作，开展传统植物染料产业化研究，天然染色研发中心将在十如落成。
非水介质染色技术生产的成衣
二、可持续发展生产方式与产品价格的关系
以溢达的非水介质印染技术在生产中的应用成本来衡量，曾崧说，虽然印染过程中用到了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技术——非水介质染色技术，但成衣市场价格和从前相比是一样的。这是因为虽然开发新技术在前期投入时有一定的成本，但是新技术的应用也会推动生产效率的提高。这样一来，新技术的应用并不意味着成本一定会提高，也不意味着最终商品价格的提高。
人们往往会有一种错觉，认为现在市面上有的产品卖得贵是因为加入了可持续概念或背后加入可持续生产的成本从而推高了产品的价格。
溢达集团副董事长杨敏贤认为，用可持续发展理念来打造市场品牌是另外一回事，因为产品的价格并不完全由生产成本来决定。在生产过程中应用了可持续发展的技术并不一定代表成本就会提高，反过来它可能会在未来更长的时间里因为效率提升让生产企业获得更高的收益。
溢达提供了一个采用新技术反而不会提高商品价格的样本，这可能也会给更多生产企业以技术改造的信心，从而进行可持续发展的生产工艺改进。
三、可持续发展是纺织行业的必选路径
因为传统纺织业生产方式污染问题严重，所以成为可持续发展背景下的治理大户。
溢达集团副董事长杨敏贤在1990年就进入公司，她是将可持续发展理念融入公司治理中的推动人之一。她说，传统的纺织行业很多时候被人们扣上环境、社会不友好的帽子，这是人们对这个行业的原有印象，溢达作为纺织龙头企业有责任率先做出改变。在溢达开始做可持续的时候，社会上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关可持续发展明确的概念、要求和目标。
纺织业的可持续发展路径是必然选择
溢达进行可持续发展的实践相对来说比较早。
非常明确地提出可持续发展这个词汇是在2001年，溢达在佛山举办首届可持续发展论坛，主题是“自然、环境与经济协调发展国际研讨会”。那个时候，距离2015年联合国通过《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还有十四年。
从公司治理层面将可持续发展融入是在2013年，这一年溢达成立了可持续发展委员会，并于2015年发布首份《溢达集团可持续发展报告》（2014年度）。对于一家非上市公司来说，做可持续发展并没有外部的强制要求，这是来自于内在力量的驱动——“我要这么做。”杨敏贤说，当时的想法就是公司怎么做能真正保护环境；能对自己的员工负责。也只有这样，公司在未来才有机会更长久地发展。可持续管理的思路在溢达就是问题解决型思路——哪里有问题，就在哪里想办法解决。对于纺织行业来说，选择做可持续发展的路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必然的选择。
溢达在可持续的生产实践中，从提高效率的角度出发也在不断进行创新，与此同时可以减少大量浪费。除了生产污水零排放的实践，溢达在旧物回收利用方面也进行尝试。比如，员工穿过的旧衣物的回收再利用、在园区内不使用一次性喝水的水杯、提供定制定量的餐饮等等。
杨敏贤说，目前和溢达合作的一些品牌，比如江苏红豆等，在可持续发展理念上与溢达集团是高度一致的。只有这个行业越来越多的企业都参与到绿色产业链上来，才能有纺织行业整体的高质量发展。
曾崧说，实践下来可以看出，可持续发展理念对于产品品牌有价值提升作用。溢达除了做产品生产外，同时也希望在品牌上将公司的可持续发展理念带给消费者。比如，公司在品牌建设方面，在上游棉花产地新疆做现场直播，告诉大家用于纺织的棉花是怎么来的，是怎么采摘的，它的品质如何。这样的工作，在溢达看来，能够更好地把品牌背后的价值传递给消费者。
十如的智能化无污染纺纱车间
虽然已经有20多年的可持续发展实践，但杨敏贤也表达了在可持续发展这条路上的确遇到很多困难，但也必须走。
现在溢达在可持续发展方面聚焦两点：一是关注气候变化，二是怎么能真正缩小贫富差距。同时，作为一家制造类企业，还要实现财务目标。对于所有在溢达集团工作的员工，他们必须要看见这个企业是在商业上有发展的才会继续留在这里工作。对可持续发展要求下的经营主体来说，的确面临着“既要”“又要”的兼顾。
试想一下气候问题，可持续发展并不是一个口号，而是直接跟每一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我们也看到，很多公司包括溢达在内，正在通过下游产品品牌的建设，讲述可持续发展理念，将这一切传达给消费者，传递给更多人。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将可持续发展理念实施于行动中，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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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于舰 第一财经研究院执行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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