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与古巴:两百年恩仇路

一财网2014-12-18 22:07:00

责编:群硕系统

在1958年6月23日给秘书的信中,菲德尔?卡斯特罗写道,“当这场战争结束,一场范围更广的战争在等待着我:我同那些(北美人)之间的战争。我知道那是我真正的使命。”

自19世纪末以来,美国与古巴间关系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起伏跌宕,其对古巴的外交政策一直在扩张主义与冷漠之间摇摆,直至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古巴在改革中同美国交恶:1961年1月,美国断绝了与古巴的外交关系,随后美国对古巴制裁政策经历一系列升级,经济封锁和外交孤立成为美国制裁古巴的主要手段。

美国国务卿克里迎接被古巴释放的美国商人

美国这一政策在冷战之后的90年代没有结束,反而遭到强化:从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到小布什历任10位总统,其对古巴政策和立场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直至美国选民政治诉求变迁,劳尔?卡斯特罗成为古巴党政军最高领导人,奥巴马政府对古巴政策也在顺应时代潮流和内在政治循环的背景下放宽,宣布将就恢复两国外交关系展开磋商。

然而,在超过五十年的经济封锁之后,美国令古巴在贸易方面损失了近1.126万亿美元。

名义上的独立古巴

古巴位于加勒比海西北部,北离美国佛罗里达半岛顶端仅有217公里。由于地理因素及其经济和战略上同美国的依赖性,美国建国初期不少秉持扩张主义政策的政治精英们,都曾公开表示过古巴应该是美国的一部分。

不过200年前的美国其政策制定者,始终无法接受一件事情:虽然古巴的领土看起来很有吸引力,但是将如此大的一个西班牙语群体纳入清教徒美国,这看起来实在行不通。

美国兼并主义者的梦想破灭后,将这股热情转向支持古巴独立。1895年,以在纽约流亡的古巴人为首的人士,开始赞助马蒂(Jose Marti)在古巴的反殖民战争。而这一时刻,正式拉开了古巴与美国之间即将开始的百年恩仇史。

1898年,秉持“天定命运”(Manifest Destiny)理论,美国正式介入了古巴反抗西班牙战争,并于1898-1902年期间对古巴实施军事占领。1903年,美国通过普拉特修正案,保留干预古巴权利并获得关塔那摩的领土。这为未来的美国与古巴关系留下了阴影:不少古巴人认为,美国人对待古巴的态度,和对待波多黎各和菲律宾差不多,有可能最终会将古巴殖民化。

不过彼时的古巴,无法与美国抗衡:在1893-1903年之间,为独立战争献身的古巴人,占总人口的约20%;与此同时,古巴的经济秩序因同西班牙的战争而受到重创。因而,在1902年,古巴成为一个名义上独立的国家,其首任总统也是位美籍公民帕尔马(Don Tomas Estrada Palma),而且他连选战也懒得参加。

尽管如此,名义上独立的古巴同美国度过了一段蜜月期,美国对古巴从交通,卫生,教育,到投资都提供了援助,一些当时的古巴人,也宁愿去美国人的公司工作。

随经济恢复,古巴的核心产业被美国资本家掌控,引起了古巴国内民族主义精神的反弹,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大萧条时代的到来,又重创脆弱的古巴经济, 其对美出口从1925年的近10亿美元滑落到1935年的1亿美元,这使得其国内政治陷入混乱的更迭,在1948年卡洛斯?普里奥?索卡拉斯上台之前,从1933年开始一共换了8位总统,其中美国有两次直接插手进行干预。

在独裁者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塔被美国人扶植上台前后,世界的格局正因二战结束而发生根本性改变:二战令美国变成一个世界强国。古巴以及其他美洲国家而言,相较于美国在欧洲所面临的挑战,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特别是在苏联的震慑之下。

有两个因素导致了美国与古巴关系之间产生决定性的逆转,而美国政府却无暇顾及或者未料想到:其一,在战前的罗斯福时代,美国与古巴的关系,主要以美国对古巴的经济影响为前提,而在战后,拉丁美洲的区域领导者们对美国人花大笔银子以马歇尔计划的名义重建欧洲心存不满,特别是考虑到彼时拉丁美洲在经济上也困境重重,而美国人对于拉丁美洲在冷战中对美国给予的支持,有点过于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了。

其二,支持殖民主义结束的《大西洋宪章》和美国对结束殖民的支持,在拉丁美洲,当然其中也包括古巴,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一从意识形态到地缘政治都彻底即将改变的历史背景之下,在古巴,卡斯特罗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经济制裁和外交孤立

1959年1月1日,卡斯特罗率领的起义军进入哈瓦那,新的古巴共和国成立;卡斯特罗政府,在土地改革法下开始实施包括土地改革在内的国有化改革,并开始同苏联进行贸易往来:由于美国不向古巴运送石油,而古巴完全依赖燃油发电,古巴开始从苏联进口石油。

当时,古巴40%的甘蔗田、几乎全部养牛场,90%矿场和80%的公共事业都掌握在美国的资本家手中。包括这些在内的全部私人资本总计250亿美元,全部收归国有。

美国政府第一项制裁措施是,命令美国公司在古巴的炼油厂不允许炼苏联进口石油,古巴政府随后干脆将所有炼油厂纳入国家强迫管理。

美国于1961年与古巴断交,并对古巴进行了一系列反制性经济制裁,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大幅降低了对古巴砂糖的进口,打击古巴这一最重要产业,关闭了美国驻古巴大使馆;随后,美国几乎禁止了所有向古巴的出口,美国总统肯尼迪则实施了包括旅行限制在内的对古巴全面的经济、贸易和金融制裁。

1961年4月16日这天,卡斯特罗宣布古巴成为社会主义国家。就在17日,美国中央情报局(CIA)派出1500名雇佣兵登陆吉隆滩,制造了“猪湾事件”,美方此次入侵失败,虽然在国际上,这次事件被看作是美国对苏联答应援助古巴的警示,但对于古巴而言,这意味着美国政府会用武力形式推翻古巴政府,随后CIA在两年之内,最少策划了5件刺杀卡斯特罗的事件。

“猪湾事件”导致古巴政府同苏联达成秘密协议,在古巴布署装置带核弹头的SS-4中程弹道导弹,并布署四万苏联红军士兵来保护古巴,抵御美国的入侵,并抵消美国在意大利和土耳其布署中程导弹所造成的战略劣势;在被CIA发现导弹装置后,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爆发,最后双方达成协议:苏联撤回部署在古巴的导弹,美国宣布不再对古巴进行任何入侵行动,美国撤回部署在土耳其和意大利的导弹。

自1961年之后,经济制裁和外交孤立就成为美国对古巴的延续性政策。不过在冷战之中,加入社会主义阵营后的古巴恢复了经济建设:通过加入经济互助委员会,古巴在1960年至1985年期间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平均每年增长3.1%,1985年超过3000美元,远超拉美其他国家1.8% 和2200美元的平均值。

被劫持的对古巴政策

苏联解体后,古巴失去每年40亿到6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与此同时,由于意识形态以及国内政治原因,美国并没有结束对古巴的制裁,反而于1992年和1996年相继出台了《托里切利法》和《赫尔姆斯-伯顿法》,以不准许同古巴进行贸易的船只停靠美国港口、进一步限制古巴的外汇收入等方式,收紧对古巴的经济制裁,希望在古巴引发东欧类颜色革命,但古巴依然坚持社会主义道路。

当时,一方面美国沉浸在冷战胜利的亢奋之中,并提出了“世界新秩序”理论,认为美国对古巴政的改变需要以古巴政治改革为前提,这意味着古巴需要举行民主选举,卡斯特罗需下台等等。另一方面,对卡斯特罗政府的逼迫,也出于老布什政府在拉拢保守派的过程中同反卡斯特罗的古巴裔美国人政治团体进行政治交换之缘由。

在1996年2月,古巴击落两架美籍古巴流亡组织飞机后,两国关系再度紧张。同年3月,美国制定了更为严厉的《赫尔姆斯-伯顿法》,将对古巴的经济制裁永久化,并进一步对古巴实行报复性强化经济制裁,规定对所有同古巴发生经济贸易往来的外国公司实行严厉的制裁,包括严禁这些公司的管理人员及产品进入美国等。

在美国总统小布什上台后,鉴于针对反卡斯特罗的古巴裔美国人政治团体兑现竞选承诺以及小布什政府本身的意识形态观,美国政府对古巴进一步收紧经济封锁政策,并将古巴列为邪恶轴心国一份子,同时指责古巴在秘密发展生化武器。

美民众望改善对古巴关系

2007年,古巴代理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暗示,他可以接受同美国的关系改善以及潜在的会谈机会,但一定要在2008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之后。在2008年,劳尔成为古巴总统,2009年1月,奥巴马入主白宫。

在同年月10日,美参议院通过一项关于部分解除美国对古巴制裁的议案,修正了对古巴禁运法。同年4月初,美国众议院代表团访问古巴,成为奥巴马就任以来首个访问古巴的具有官方身份的代表团。4月13日,奥巴马宣布一系列放宽对古巴限制的措施,其中包括解除对古巴裔美国人前往古巴旅行以及汇款等的限制。美古关系出现松动迹象。

劳尔?卡斯特罗在2011年4月的古巴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正式接替其兄长菲德尔成为古巴党政军最高领导人,在他接掌政权之后,通过推行一系列经济改革措施提振经济和人民生活水平,并废止领导人任期终身制,而这也是美国所一直想要的。

美国对古巴长期制裁不仅使古巴蒙受了巨额经济损失,而且也给美国经济界和企业界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更重要的是,美国反卡斯特罗的大本营:居住在弗罗里达州迈阿密的古巴裔美国人的政治诉求也随岁月而发生变化。在美国总统大选期间,摇摆州里积极发声的少数裔族群是民主党和共和党都不敢怠慢的目标,而作为政治诉求和选票之间的交换,自1980年起,迈阿密流亡古巴裔后代成为共和党的坚定拥趸者,这部分人占到弗罗里达州总人口5%,而且为美国国会贡献了大量的议员和参议员,其中不少都是极端的反卡斯特罗者。但是,这些古巴裔政客的政治立场已经慢慢同古巴裔选民脱节,在执行了对古巴的放宽政策后,奥巴马在2012年的大选中,还是拿到了50%古巴裔美国人的选票。根据多个复合民调的结果,目前50-60%的美国人,都希望改善同古巴的外交关系,解除旅行限制,并减轻贸易壁垒。

2014年12月17日,奥巴马与劳尔·卡斯特罗分别发表讲话,宣布将就恢复两国外交关系展开磋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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