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DNA之父詹姆斯·沃森:如果特朗普当选,我可能不想缴税

第一财经APP2016-10-27 21:43:00

作者:钱童心    责编:胡军华

坐落在纽约长岛北面的尖角上的冷泉港,看起来和美国东海岸的其他港口并无明显区别,但却是一个让科学界肃然起敬又怦然心动的名字,是全世界多少科研人员渴望到达的“圣地”。

这里因闻名于世的冷泉港实验室(Cold Spring Harbor Laboratory,CSHL)而与众不同。

甫一走进实验室主楼,就能看到一座DNA双螺旋结构的铜制雕像。该雕塑作品出自西雅图的著名玻璃雕塑大师Chihuli之手,也是为了纪念冷泉港实验室的现任主任詹姆斯·杜威·沃森(James D. Watson,下称“沃森”)。

作为DNA双螺旋结构图的发现者之一、1962年诺贝尔医学奖或生理学奖得主、美国科学院院士,同时也是“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倡导者和实施者,沃森是一名伟大的科学家。冷泉港实验室下属的“沃森生物科学学院”就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

作为现代生命科学和基因组科学的权威,关于沃森的美誉和争议曾经长期并存,如今已经88岁高龄的他,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工作热情和丰富的生活爱好,当然,也一如既往地个性鲜明、直率敢言。

詹姆斯·沃森(James Dewey Watson)

发现双螺旋结构

建立于1890年,冷泉港实验室的历史已经超过一个世纪,被称为世界生命科学的“圣地”与分子生物学的摇篮,诞生过8名诺贝尔奖得主,名列世界上影响最大的十大研究学院榜首。

它也是美国获得政府拨款最多的实验室之一,预算高达1.5亿美元。研究领域包括分子生物、基因、癌症和脑神经科学。40年前,正是在这里,人类首次发现了癌细胞。

DNA双螺旋模型的发现,是20世纪最为重大的科学发现之一,也是生物学历史上唯一可与达尔文进化论相比的最重大的发现,它与自然选择一起,统一了生物学的大概念,标志着分子遗传学的诞生。这是一门综合了遗传学、生物化学、生物物理和信息学,主宰了生物学所有学科研究的新生学科。

60多年前,当时年仅25岁的沃森首次发现人类DNA基因的双螺旋结构,被称为“DNA之父”,在34岁时就被授予了诺贝尔奖。

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沃森在1968年就成为了冷泉港实验室这个神圣之地的掌管者,到今天快50年了。半个世纪的时光溜走,他仍然坚持每天到办公室研究论文报告。

言辞锋利

冷泉港实验室沿着港口而建,呈一条狭长的带状,没有大门,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公园。办公楼、实验室和居住区散落在各处。沃森的办公室隐藏在最深处,平时很少有人打扰。考虑到沃森年事已高,一般来访者和他的会面时间都被规定在不超过30分钟。

冷泉港脑神经科学研究团队的负责人Anthony Zador带领《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进了沃森的办公室。Zador在17年前来到冷泉港,是沃森一手栽培起来的得意门生。

见沃森前,Zador提醒道,沃森以其激烈的个性和言辞出名。在加入冷泉港之前,他曾在哈佛主要从事蛋白质生物合成的研究。后来因为与哈佛起了争执,于是愤然离开,后来来到纽约长岛冷泉港实验室担任主任。他的研究领域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转向主要从事肿瘤方面的研究。

早年间,詹姆斯·沃森(James Dewey Watson,上图左)与科研合作者英国生物学家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Harry Compton Crick)

本报记者也曾了解到许多人对沃森的描述是“才华横溢、直言不讳、性格怪异”。这些印象,大多源于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锋利言论。

2007年他在英国巡讲时曾公开表示:“黑人不如白人聪明;有关不同种族智力水平相同的观点是一种错觉。”这种说法立即引起多方猛烈抨击。他还说过,西方国家对非洲国家的政策错误地建立在这样一种假设的基础上,即认为黑人与白人同样聪明,但试验证明事实并非如此。沃森声称,10年之内都无法找到造成人类智商差别的基因。也正是这种激烈的言论和对种族的态度让他受到了业界排挤,事业发展遇阻。

沃森的办公室很大,墙上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抽象画、他年轻时的照片以及和家人的照片,还有一些获奖证书。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DNA结构的素描和一个裱上相框的国家科学奖证书。

纽约那几天有点阴冷,沃森穿了一件墨绿色和米白色相间的薄毛衣,房间里适宜的温度和温馨的布置充满了暖色调,让人忘却室外的寒气。

所有的担心和疑虑,在见到沃森之后,完全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知识渊博而不迂腐、精力非常旺盛的老头儿。

在Zador的介绍认识下,见到从中国远道而来的本报记者,沃森显得十分高兴。他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论文,开始和记者聊天。

看到沃森办公桌上摆满了论文,记者不禁好奇地问其现在的工作节奏。沃森表示,除了平时每天都来办公室工作,自己通常周六和周日也都会到实验室来工作几个小时,俨然一个工作狂人。

“我有时候也会打打网球,不仅是因为运动对我身体有好处,而且因为我喜欢打网球。在我这个年龄,那些不运动的人可能都已经死了。”他充满幽默感地调侃自己道。

龙虾与北京烤鸭

冷泉港的主要研究领域包括微生物遗传、染色体结构、动物病毒、细胞培养、肿瘤免疫和神经生物学等。但是实验室的规模是小而尖端,目前只有300位研究人员。

值得一提的是,每年到了夏天,实验室就会在细菌遗传、噬菌体、动物病毒和肿瘤病毒方面进行夏季博士后的指导工作,这是冷泉港的一大传统。

沃森表示接管实验室最初,只有4个独立研究团队(PI),但是到了夏天,这里就成了研究人员的天堂,最多的时候能够容纳多达60人。

当时实验室专门辟出一个楼层充当汽车旅馆,在四楼能够给这些研究人员提供住宿。不过沃森说,冷泉港长期以来伙食都不怎么样,在当地的小餐馆也没有河豚和软壳蟹吃,最好的食物是在有宴席的时候,可以吃到龙虾。

作为一个对食物有追求的吃货,沃森也为此做出过多次努力,希望改善冷泉港的膳食。

他聘请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厨师Jame Hope来烧饭,但却对Hope的厨艺感到失望,于是他把Hope送去巴黎学习了一周,希望他能学会怎么烹饪新鲜的食物。一周后Hope学成归来,水准却依然不见起色。

沃森对此笑着说:“他只对法国红酒感兴趣,但是我对食物更加感兴趣。区别在于红酒太贵,比起酒而言,吃的要便宜得多。”他还开玩笑回忆起,在自己还是研究员的时候,经常去店里买5-10美元的红酒,当时他的年薪才不过5000美元。

喜欢旅游的他,前不久刚从希腊回来。五年前还去了趟南非。不过对他来说,中国太遥远了,他对中国的记忆还停留在1984年。

“印象最深的是北京烤鸭,味道真的是好极了。”他说,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去中国,最想带一些中国的艺术品回去,“中国的国画是非常特别的,没有一幅长得像西方油画。但是要买到好的画,最好的方法就是问清楚最贵的画廊在哪里。”他很肯定地对记者说,上海有很多非常名贵的画廊能买到全世界最好的艺术品。

事实上在过去六年里,沃森开始收集艺术品,而且专挑贵的买。

拍卖诺奖与反对特朗普

沃森表示自己的梦想是去中国的西部以及穿越印度,但他有些遗憾这个梦想在他这个年龄很难实现了,如果是75岁以下还有可能。不过他开玩笑说,再去中国,除非能够有比尔·克林顿的待遇。“如果你是美国前总统,你不需要赚很多钱,因为只要你出现,你的身价就值好几百万美金。”

事实上,沃森是全世界第一个拍卖诺贝尔奖章的科学家。2014年底,他的诺贝尔奖章在美国佳士得拍卖行不出数分钟即以475万美元成交,成交价较预估价高出近一倍。

冷泉港实验室

按照沃森的想法,希望借这次拍卖“重新投入公众社会”。沃森坦承自己以前“愚蠢”,为往事道歉,这次拍卖所得一部分将捐给母校芝加哥大学和曾任职的剑桥大学克莱尔学院,余款将用于补贴生计。

他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我把诺贝尔奖卖了500万美元,其中的100万美元缴税,100万美元犒劳自己,还有300万美元捐掉。”他还表示,很多富人其实是想为社会捐献更多的钱,但是问题在于捐钱也要上税。“政府什么都不做还要拿走一笔钱,这是不对的!”

即便后悔曾经的莽撞言辞得罪了不少人,但他直率的性格却依然未变,从他铺垫了不少前言却真正想表达的政治立场就可见一斑。

他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如果特朗普当选,他可能不会想缴税,因为特朗普自己不缴税,光想着挣富人的钱。沃森一如既往率直地说:“特朗普的做法对治理国家并没有什么用。”

作为民主党的拥护者,对于希拉里在大选中的表现,沃森认为是超出了自己预期的。此前还担心希拉里可能不会那么轻松地赢下来,但是现在看来胜券在握。

冷泉港东进

对于年轻人,沃森一直建议 “要做最好的自己”(To be the best of you),当然这首先得要“和最好的人在一起”。这个座右铭是沃森一直挂在嘴边的,很显然也成为了整个冷泉港的信条。Zador对此的解读是“大胆去做别人没做过的,永远不要人云亦云”。

离开沃森的办公室,Zador带本报记者参观了他的脑神经科学实验室。在那里,科研人员正在训练关在笼子里的老鼠,教它们如何根据科学家的意愿来实施行为。而除了传统的训练小鼠和大鼠的实验,Zador最近一项非常具有前景的研究是利用“条形码”标记大脑,从而帮助人们进一步理解大脑深度神经网络的工作机制。

Zador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演示了他是如何对大脑进行标记的原理。事实上,利用扫描条形码的方法研究大脑也是在脑神经领域的首创。

在Zador的团队里,有非常多年轻的中国研究员。他们大多来自北大、清华。其中一名来自清华的中国学生陈筱寅告诉本报记者,来冷泉港工作是一种至高的荣誉,这里是很多中国学生的梦想之地。

事实上,冷泉港实验室在美国以外的第一个分支机构就位于中国苏州工业园区,于2010年挂牌成立。同时,冷泉港亚洲的首次会议“沃森癌症研讨会”也在此举行。沃森、琳达·巴克(2004年生理学医学奖)以及托马斯·施泰茨(2009年化学奖)都曾先后到访冷泉港亚洲分部。

冷泉港亚洲以冷泉港实验室会议的形式及风格为原型,在亚洲建立了由一系列科学会议构成的年度项目,讨论生物医学研究中的各类话题,如分子生物学、分子遗传学、神经科学、癌症研究、细胞和发育生物学,以及植物生物学等。

据Zador介绍,冷泉港亚洲沿袭了美国冷泉港实验室的传统,为来自亚洲乃至全球各地的科学家、研究人员及学生提供近距离分享最新科研进展的独特平台。不过Zador从来没有去过中国,他对此表示遗憾:“几年前我曾有机会去到那里,但是当时我第二个孩子正好出生,不得不放弃那次行程。”

走出脑神经实验室,天空飘起小雨。顺着港口的方向走,水边的长凳上,一个老人静静地坐着,近处有白鹭在水中嬉戏,远处则是一大片开阔的水域。如此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的地方,难怪成为全球科学家的梦想之地。很多科学家结束科研任务离开好几年之后,还是经常会想着回来看看。

猜想,也许在最无声的缄默钻研与专注创新中,才会诞生如沃森等伟大的科学家和颠覆的科学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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